2007年2月我寄去春節(jié)賀卡給吳老,附言寫了:
“萬分感謝您去年秋天惠贈巨著《種子植物分布區(qū)類型及其起源和分化》。您的學識財富使后輩永遠受益。拜讀后使我想起1956年云南大圍山之行。前蘇聯(lián)專家伊·阿·林契夫斯基當時在考察路上低聲對我說:“吳教授真了不起,他能用望遠鏡認出遠處林冠的樹種?!?/P>
兩年后,我又收到他掛號寄來的自傳性大作。我回了一封信:
吳老:
去年底收到您的《雜感隨憶》巨作,謝謝,拜讀后深懷敬意。這是珍貴的我國植物學史料、深入淺出的科普讀物、待人處世的活教材、圖文并茂的學術活動經(jīng)歷、多才多藝的光輝人生。大師之作,敬佩之至!
回憶起數(shù)年前您來華南植物所時特意讓您的博士生為我倆拍的合照、文采(1)兄帶其研究生來所查閱標本并到編輯部看望我時的合影,以及五十三年前蔡老(2)贈給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小翻譯的一張簽名照片,至今皆珍藏完好。光陰荏苒,大師之風范依然。
春節(jié)將至,祝吳老新春快樂、健康長壽、闔府平安!
晚 黃觀程敬上
2009、1、18,廣州
我認識吳老,是1956年初在“中蘇云南生物資源綜合考察隊”當隨隊翻譯時開始的。他是中方植物學組的組長(3)。次年,我們仍繼續(xù)在云南考察。以后多年,我常陪同前蘇聯(lián)和東歐有關專家在國內考察并在北京參加一些學術座談會。與吳老也不時見面。但在云南的兩年終日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凝聚了我們的友誼。
我在2000年底應約為廣東省植物學會寫的一篇紀念陳煥鏞和張肇騫兩院士的文章里談到了吳老及其他的一些植物學老前輩,并將文章寄給了吳老(該文后來收錄在華南植物園80周年紀念文集里)。但值得一提的是,我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著手翻譯前蘇聯(lián)植物學家塔赫他間院士著的《世界植物區(qū)系區(qū)劃》一書。翻譯過程中我多次通過信函向吳老請教有關術語,得到他的熱情幫助。譯稿承蒙中山大學張宏達教授校訂,于1988年由科學出版社出版。此書問世不久即脫銷,原來它是許多這方面專業(yè)的研究生的重要參考書。
1992年初我驚奇地收到《中國科技翻譯》副主編李亞舒的邀請函,特邀我參加在上海舉行的中科院第一次翻譯代表大會暨翻譯研討會,并要我在大會上作個發(fā)言(分院外事處處長兼廣州譯協(xié)副理事長熊國炎也動員我這個分院譯協(xié)理事長前去參加)。我在翻譯界老前輩和一些名家(如著名英語專家李佩和上海植物生理研究所所長王天鐸等教授)的主題報告后講了20多分鐘,自感有點慚愧。
原來,李亞舒以筆名李幼秧寫了一篇題為《應立志成家──訪吳征鎰教授》的報道,發(fā)表于《中國科技翻譯》1990第3卷第1期。其中吳老談到:
“科技翻譯工作,涉及到的學科名詞很多,涉及到的學術思想有極嚴密的邏輯性?!g的質量,主要由翻譯者本身的素質和水平?jīng)Q定。……一名成功的科技翻譯工作者要不斷擴大自己的知識面,提高自己的知識深度;成熟的科技翻譯工作者,應下定決心深鉆一門自然科學,立志成為某一學科的科學家。最近我收到了黃某某的著作《……》。大家都知道,他原來是搞俄文翻譯的。在我國華南植物所和昆明植物所里(4),都有些人原來是搞俄文翻譯的,現(xiàn)在都成了植物學家,實在難能可貴?!?/P>
上述上海會議使我開闊了眼界,并得以在大學畢業(yè)30多年后見到了一起分配到中國科學院的林德音和蔣桂玲等同學。
2001年我所有位領導告訴我,塔赫他間最近出了新著《Diversity and Classification of Flowering Plants》(1997年英文版),要我翻譯成中文出版。我說專業(yè)人士直接看原文容易,無需翻譯。但他鼓勵要我做,我只好征求吳老的意見,并同時與塔氏(5)及科學出版社聯(lián)系。吳老和塔氏(當時已91歲高齡)是同行又是老朋友(2001年吳老曾推薦塔氏為COSMOS國際大獎(6)候選人)。沒想到85歲的吳老親筆給我寫了滿滿一整頁紙的回信。信中詳細交代翻譯此書須注意事項、術語的運用、應參考的書目等等,還允諾為我的譯本作序或推薦出版,使我很感動。他誨人不倦的一片真心使我永遠銘記。
由于該巨著長達640頁,專業(yè)性強,難度大,實非我一個人能勝任,且涉及出版經(jīng)費及其他原因,此事最后作罷。
吳老終于在高齡階段完成他幾部總結性的學術論著和傳記,而且在92歲時榮獲國家主席胡錦濤頒發(fā)的2007年度國家最高科學技術大獎,謹衷心祝賀。之前,他的一些重要著作都寄贈給我,使我受益良多,可見他對后輩的關懷(7)?! ?(2012-12-25)
注:(1)王文采,中科院植物所研究員,植物分類學家,中科院院士,早年跟隨吳老埋頭研究,是其得意門生之一。
(2)蔡希陶教授,昆明植物園、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創(chuàng)建人,曾任中科院昆明分院副院長、昆明植物研究所副所長等。為人和藹,性格開朗,在考察隊里常對年青人講述云南各民族風情趣事和奇聞,是個云南通。
(3)中方植物學家有蔡希陶、曲仲湘、馮國楣、仲崇信等及年輕人陳靈之、胡嘉琪、劉亮、朱太平、武素功等。
(4)指他培養(yǎng)的李恒教授(女),李原在中科院地理所任俄文翻譯。
(5)2001年底我用英文發(fā)e-mail 給塔,他于次年1月初回郵件稱,該書問世已經(jīng)五年了,需重新修訂,并十分樂見中文版的出版。還表示他可邊修改邊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發(fā)來部分稿件(單子葉部分),其余將于4-5月交齊,同時聲明保留版權以備再出新版的英文版。
(6)據(jù)說COSMOS國際大獎被譽為植物學界的“諾貝爾獎”。世界上有七位,亞洲僅兩位獲得此殊榮。吳老于1999年獲此大獎。
(7)上世紀八十年代黃向旭去云南采姜科標本,認識了武素功,武帶他去見吳老。年逾古稀的吳老說:“啊,觀程的孩子那么高了呀!”